我沒病

“盛世有個好脾氣。”

2003年非典，祝建成從老撾入境云南，取道入川，過省界時當(dāng)?shù)氐牡仡^土匪攔住祝建成一行人。

他們的貨車滿載熱帶的西瓜，停在簡陋的鐵蒺藜前。

“都滾出來！捅死你們！”那人蒙著嘴，手里拿著刷了白漆的鐵棍，棍子頭在地上磨得亂七八糟的，身后六七個壯實的小伙子。

祝建成下車，副駕的丁子隨后也下車，手里攥了把老式的獵槍。

祝建成穿了一件軍綠的馬甲，襯衫扎在褲子里，系著一條“八一”腰帶，腰帶上夾著一把小刀，走在前面；丁子一件短袖，下身是條工褲，穿著雙軍靴，立在祝建成后邊。

“當(dāng)過兵？”為首的人詫異，碰上硬茬了，槍口明晃晃，鐵棍在地上畫出顫抖的折線。

“嗨，以前的事兒。你們想怎么樣？哥們兒，想要錢還是……”祝建成向前邁一步，半笑半狠，他高大威武，典型的西北漢子。

“你從哪當(dāng)過兵？”那人有點(diǎn)慌，本能要套近乎。

“甘肅。第九師。”祝建成脫口而出。

“哦哦哦！”那人面露諂媚的笑，仿佛下一句就要講都是誤會之類的話。

后面出省的隊伍變長了。

“老鄉(xiāng)！老鄉(xiāng)！我也從第九師當(dāng)過兵。不過……師長是誰？”他根本沒有西北口音，但土匪嘛，只有要弄死他的人才是他老鄉(xiāng)。

“師長？師長叫祝建成。么，是你爹嗎？”祝建成真聰明，丁子差點(diǎn)忍不住哈哈大笑。

“開玩笑了戰(zhàn)友……啊對對，我記得就是他，戰(zhàn)友。不過，哥們兒，現(xiàn)在鬧瘟……誰知道有病沒病……不讓走，不讓走。”他吞吞吐吐，話里有話，瞟了一眼祝建成的口袋，表示有錢你就沒??；又瞥見他的小刀，開始四處亂看，給身后的小伙子使眼色，往前圍，好讓祝建成治病。

沒人敢理他的暗令，土匪們看見丁子的槍，土匪們更怕槍然后才怕拿槍的丁子。

“有病沒病誰說了算？”祝建成笑著問他。丁子往前邁一步，眼神透露殺氣。

“這個，縣政府說了算，嗯……縣醫(yī)院說了算。”那人沒底氣了，直勾勾看著祝建成的臉，其實他想說是他說了算，但他不敢說了。

“我告訴你誰說了算！”丁子往前突然一跳，一槍開在地上，濺起的土迷了土匪頭子的眼睛，他雙手在臉前抓摸，雙腳蹦跳，衣服在呻吟顫抖。

“要命嗎？”丁子惡狠狠地問他，他身后的人群一哄而散。而祝建成身后的隊伍除了孩子的啼哭，鴉雀無聲，紋絲不動。

“要……要，要！中國人不殺中國人！大爺！中國人不殺中國人！”那人的聲音，好像聲帶因為害怕而自發(fā)地振動出來。他軟在地下，手指碰到彈坑，燙得他抽搐又迅速地縮手。

“誰有槍誰就沒病，知道嗎哥們兒，我沒病。”祝建成走近他。

他緊攥一把沙子，他恨自己沒有槍，不然今天所有人沒病也得有病。

“滾走滾走撒！他媽的！弄死你！”丁子踹在他臉上，拾起彈殼；丁子的爹要是公安局局長，指定是敢弄死他的。

那人爬走了。后面有人鼓掌喊叫。

“大哥，甘肅真有個第九師嗎？我咋沒聽說過。”有個老頭湊過來問他。

“您大哥，真夠?qū)嵲诘摹?rdquo;祝建成準(zhǔn)備上車。

“大哥，能帶上我孩子嗎？”老頭又說，他比祝建成至少長兩旬。

“你孩子我?guī)е墒裁矗?rdquo;祝建成問他。

“孩子子鬧病，讓去成都救，昨天就沒出來，再等就死了。”老頭說。

順路，祝建成和丁子卸了兩箱西瓜騰地兒，分給后邊還沒走的人群。老頭把推車藏到草堆里，抱著孫子上了貨斗。

“大哥，你真是九師的嗎？”老頭對著駕駛位喊。

祝建成把頭歪向窗口：“我是個屁。”劫后余生的幽默，丁子想笑。

“什么？”老頭沒聽清。

“他說他是普通群眾！”丁子探出頭，說完哈哈大笑。

作者簡介：

薛達(dá)，中共黨員，漢族，山東濟(jì)南人，2000年1月生。本科畢業(yè)于西北民族大學(xué)外國語學(xué)院，目前研究生在讀于中山大學(xué)外國語學(xué)院。

喜歡嚴(yán)肅冷靜的文字。